出處:中國科學報
連日來,廣州、福州、成都等多個城市相繼對當地水產品進行了質量抽檢。孔雀石綠、氯霉素、硝基呋喃等被國家明文禁止多年的違禁添加劑,再現水產江湖。
此前,曾有媒體報道指出,受檢測成本高、追溯源頭難等因素影響,在孔雀石綠、硝基呋喃等致癌物質被禁用於養殖10多年之後,當前的水產行業仍然普遍存在違法添加現像。
違禁添加劑是否出現沉渣泛起之勢?漁藥管控與使用中存在哪些頑疾?籠罩在水產品頭頂的毒雲何時能夠消散?對此,《中國科學報》記者進行了調查采訪。
屢禁不絕的毒物
“個別水產養殖戶偷偷使用的情況可能存在,但不可能是普遍現像。”上海海洋大學水產與生命學院副教授胡鯤說,他對媒體此前的報道持懷疑態度。近年來,我國對魚類養殖的違禁藥物抓得特別嚴。“現在如果被抓到,是要負刑事責任的。”胡鯤說。
然而,國家食藥監總局近日通報的上半年食品抽檢結果顯示,水產品及水產品制品抽檢361批次中,不合格樣品達38批次,不合格率占比達到10%。水產品抽檢不合格,主要體現在鯽魚、多寶魚、鱸魚、明蝦等水產品中檢出禁止添加的孔雀石綠以及硝基呋喃、氯霉素等抗生素代謝物。
“水產品中出現的問題,或許不是技術問題,而是社會問題。”胡鯤表示,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,對水產品的需求不斷增大,也帶來了運輸上的風險。
水產品不像肉類食品那樣可以冷凍,食用時講究的是鮮活。“在運輸途中,魚類很容易因受傷而患上水霉病。”胡鯤向《中國科學報》記者透露,黃鱔魚和鱖魚都是添加孔雀石綠的高發物種,“很多藥物都是在運輸途中偷偷加進去的”。
“別無選擇”的毒藥
胡鯤提到的孔雀石綠,便是在水產養殖業中活躍多年的一劑“常用藥”。作為人工合成的染料,孔雀石綠易溶於水,殺菌效果好,水產養殖戶經常投用孔雀石綠與相關抗生素,預防魚類的水霉病、鰓霉病、赤鰭病等,提高鮮活水產品的存活率。
“孔雀石綠對治療水霉病有特效,一般在魚苗孵化期和運輸途中使用較多,以防止魚受傷之後長水霉,影響市場價值。”魚類藥理學專家、中科院水生生物研究所研究員李愛華告訴記者,由於孔雀石綠對魚本身的傷害不大,加之價格便宜、用量低、效率高,養殖戶已使用多年。
然而,“藥到病除”的孔雀石綠卻是人體健康的一大威脅。科研結果表明,孔雀石綠具有高毒素、高殘留和致癌、致畸、致突變等副作用,早在2002年,該物質就與硝基呋喃、氯霉素等抗生素一起被農業部門列入《食品動物禁用的獸藥及其他化合物清單》。
多年來,盡管硝基呋喃、氯霉素等已經找到其他替代藥物,但孔雀石綠被禁之後,卻留下了一片防治真空。“在國家目前列出的標准藥物中,根本就沒有抗水霉的。”李愛華說,這或許是很多水產業養殖戶鋌而走險,繼續違規使用孔雀石綠的根本原因。
記者了解到,水霉病分布在我國20余個省市自治區,感染對像包括10余種主要水產養殖動物,每年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達數億元。
“尋找和研發替代藥物,成為了填補水霉病空白的重要工作。”讓李愛華感到遺憾的是,盡管現在很多企業開發出了一些所謂的替代品,但效果都無法與孔雀石綠相提並論,而且價格也較貴。
攻關真空地
我國專門針對水產品的藥物,始終是一片空白。據胡鯤透露,長期以來,包括孔雀石綠在內的很多漁藥,都是從獸藥和人藥中誤打誤撞得來的。比如,治療腸炎痢疾的諾氟沙星,直到今年9月份仍可以在水產品中使用。“人也用,魚也用,肯定會有一些問題。”胡鯤說。
在眾多的違禁漁藥中,孔雀石綠無疑是最讓人頭疼的一個,近年來,關於替代藥物研發的呼聲開始不斷走高。2006年,胡鯤所在團隊開始了這項科研攻關。經過6年多對全國26個省市、近20余個水產養殖品種的生產性驗證試驗,新研發制劑已能夠完全替代孔雀石綠,達到申請新獸藥證書和藥號的條件,並通過了第二輪審批。
新藥成分由立達霉、一水硫酸亞鐵、無水硫酸鈉、滑石粉組成。“我們當時的目標是,新藥無論在效果、安全性還是生產成本上,都能夠代替孔雀石綠。”胡鯤表示,其中最重要的問題就是把大水面養殖區的用藥量降下來,“因為在運輸和魚苗孵化期間,用量是很少的”。
事實上,新藥研發並不順利。不僅存在研究數據上的空白,也缺乏可資借鑒的它山之石。“國外人不吃淡水魚,也不養殖,所以沒有研究的需求。”胡鯤說。
而國外在藥物研究領域的綠色壁壘也同樣需要突破。“他們有個原則,在沒有數據的情況下,對殘留數量要按照最嚴格的標准來定,”胡鯤表示,這也是水產藥物科研需要解決的問題,“說明什麼情況下是安全的,我們要把這個數據拿出來”。
盡管我國的漁藥管理已趨向嚴格和專業化,但李愛華認為,目前的監管工作大多時候只是一種事後反應,而不是事先管理。應該改變這種被動局面,從源頭上去抓。